他喜欢酒,也害怕酒——这事以后再提。孟泽予朝他走来,路过又顺上一杯香槟,直直递出。

    “我不喝这个,”周仪清说,挠了挠脖子“酒精过敏。”

    孟泽予递给他拧开的苏打。他们碰了下杯,都喝了。孟泽予坐下,露营椅对他来说很小,让他的膝盖像是没地摆放一样支着。他拎着杯口,手垂在身侧,几乎碰到地面。周仪清也坐回去,他们距离变得很近,几乎并排靠着。

    “上次不好意思,”孟泽予把腿往自己那边又收了收,“周老师。”

    “没有,”周仪清说,“是我更不好意思。”

    他说完,愣了一下,没控制表情,恶劣地笑了。他一直在后悔,让自己处于劣势——他一直处于劣势,虽然是相对的——在上床时不是,在当前情形下应当也不是。周仪清收起笑容,尽量真诚:“我希望没有影响到你。”

    孟泽予看起来醉了,脸颊发红,让他更具颜色。他沉默以待,面色冷淡,周仪清觉得他性格里有阴晴不定的一面。突然,对方往这边靠了靠,高大的骨架几乎呈包裹之态。他一边拿出手机,随意点点。调开相册,里面是在学校宣传处拍的照片:酒红色背景纸、周仪清的黑白艺术照、一大段文字简介。

    “GesegeMahlzeit.下午好”孟泽予对他说。

    “Mahlzeit.好”周仪清也用德语回复,有些紧张。

    “我父母都是学语言的,”孟泽予说,“你从德国回来?了不起,德语很难学。”

    “还好。”

    “了不起……”他小声嘀咕,大概真有醉意。手指滑动,删去了这张照片。

    他为什么拍下这个——其中的可能性让周仪清如坐针毡。一方面他已经安全了,一方面他掉进另种煎熬中。这时又有人来到他身边。

    一个穿着低调的男人,长相不算帅气,但招人喜欢。他伸出手,腕表贵得惊人:“您好,周老师,我是贺欣,悦动商贸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好贺总,我是周仪清。”

    “您不必这样称呼我,”贺欣笑起来有种和年龄不符的松快,“我和敬臣同岁,您怎么叫他,就怎么叫我。”

    “他想让我叫哥,我不太习惯。”周仪清被自己的虚伪恶心到了,提了提嘴角,“贺哥。”

    贺欣笑了两声,用亲昵的目光凝视着他:“关系好,也无所谓称呼……我希望我们之间也能轻松点。”

    他的手放在他膝盖上,开始是干燥的,逐渐在相贴的地方生出细汗。他的大拇指轻轻刮擦在内侧,周仪清背后发麻,穿过人群看向中庭。姚敬臣正在与人合照,似乎有所感应,转过身,遥遥举杯。

    拉皮条的,周仪清想。但他接受,就像难喝的咖啡能让人清醒,姚敬臣总是比他要聪明。